三、从救济到救赎 原始纯粹的正义诉求,是鼓舞公权力最好的催化剂。在媒体压力、受害人催促下,再加上“命案必破”、运动执法的压力,受害人的一句血泪控告,可能会是警方最依赖的侦破线索。脆弱的人性与冲动的公权力结合,构成了吊诡的正义叙事。一旦逞凶除恶成了最高道义,同态复仇的粗陋与任性便为人熟视无睹,而为套取证词而突破文明底线的种种手段,也成了正义的应有之义。在这种叙事之下,任何嫌疑都能坐实罪名,任何疑案都能办成铁案;也是在这种叙事下,成就佳话多少,神探几何。 回念那些离我们并不遥远的时代里令人扼腕的冤案,无不书写着受害人悲恸与公权力神勇的故事;当“罪恶”被绳之以法、正义得彰的那一刻,只听得到依循体制给定的路子获得的欢呼,却寻不着嫌疑人发自肺腑的忏悔。 《冰与火之歌:权力的游戏》第四季第六集中,被诬毒杀国王的侏儒贵族Tyrion Lannister众叛亲离,百口莫辩。一场庭审下来,指控如箭雨,观者如看客;无人为他辩解,更无人替他呼告。因绝望而丧失理智的Tyrion最后“坦白”陈词: “我并没有杀害Jeffery(被毒杀的国王),但我真希望那是我干的…… 我真希望我是你们眼中的那头怪兽,我真希望我有足够多的毒药来毒杀你们每一个人。我乐意用我的生命为代价,看着你们每个人吞下它……” 比受害人遭受痛楚更不幸的,是痛楚被武断地转嫁,并变得更加暴烈。比正义未能轻易实现更令人不安的,是正义被粗暴地描绘,并显得更加苍白。 因此,也许在体制的救济外,或许我们更需要一股理性、温和而又执着的力量,帮助我们完成一次自我救赎。它不仅要矫正不义,更要抚平痛楚。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力量,而它又偏偏不是来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或是奉人行善的佛陀;那么,也许站在公权力对面的律师们,能在令各方心悦诚服的公正庭审中尝试着播下这种力量的种子。 有了这种力量,我们虽然不能避免痛楚降临,我们却能阻断它的蔓延;我们虽然不能保证正义的永固,却更能确保它的精致与确实。这样的救济,对受害人、对犯罪嫌疑人、对整个社会,才算是真正的救赎。 显然,律师不是答案的全部;但至少我们终于开始回答,为何我们需要律师。 |